家訪日記

張茂盛

前 言

好奇心的驅使，讓我對山區貧困學生讀書的堅強毅力產生一股衝動。 9月24日約了和國軍主任到古城客棧商討家訪事宜。目標是：擬定培志工作區域，對寶山、奉科、鳴音、大具四個鄉鎮進行考察。

麗江 --- 寶山 09/25/06

雨淅瀝淅瀝下個不停，感覺頗有不順的兆頭。 9 點和國軍來了，雨停了。教育局也盡了心意，派給我們一輛車，只是這車好像?年紀?大了一點。出發時，掩不住內心的興奮，看路邊小花沿著玉龍雪山道路兩旁爭奇鬥豔，感歎金秋美景確實亮麗 。行進了還不到一小時，車就停了。原因是水箱?氣喘?（昨晚剛修好的車，今天就匆匆上路），只好回頭。車行不久交警又把車攔下，哈哈！原來逆向行駛，真是好事多磨。

車修好後繼續上路。 12：30到達鳴音吃午餐，與鳴音鄉中學周校長會面後繼續趕路。13：30 到達寶山，和正一校長與我們一起做家訪工作。

我們先做學生家車行可到或是離馬路較近的家庭，一路進行順利，晚上 8 點結束時共查訪 8 家。值得一提的是王麗春家庭。當我們到達她家簡陋而空無一物的屋舍，零亂的乾果散落滿地。和根紅（王麗春的弟弟）父母親切地招呼我們，這時，一個女孩突然跑出屋外，想避開我們。我問校長她是誰？和校長說：?她是王麗春 , 寶山中學畢業，今年以優異成績考取玉龍一中，因家境困難自願放棄，把機會讓給就讀初三的弟弟和根紅。?唉！貧困家庭姐弟情深啊！我請她回來，問她：?想讀書嗎？?她羞覥點點頭又低下頭了，我告訴她，?只要願意，培志會幫助你。?瞬間她的表情從無助?? 驚喜??而成了淚人。

晚上住進一家 ?吾省錢?（台語的?五星級?）寶山石頭城豪華賓館，滿天星星伸手可得，土雞，山珍野味，綠色食品，應有盡有，還有像沙一樣難吃的米飯。這就是聞名中外的旅遊景點???寶山石頭城?。

寶山 --- 奉科 09/26/06

為了繼續奮鬥，第二天起個大早，和義工王先生先去逛石頭城，因缺少簡介、標示不明不得其門而入，後來與一位長者聊起，他指著牆頭說：?當年忽必烈曾經帶兵到此屯守。此山頭地勢險要，平時可防止土匪打劫，更重要的是城頭上的點將台可指揮軍隊作戰。金沙江分隔中甸與寧蒗，四面環山景色秀麗。整個石頭城除城牆和點將台外，就無其他特別景色了。

7：30 出發，一路翻山越嶺，九月天氣炎熱，每個人汗流浹背，氣喘如牛。走訪 5 家。

大約 11 點我們到了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寶山中學。寶山民風淳樸，約了學生面談，大致瞭解了經濟情況，除了放棄走路要 3 ～ 6 小時（單程）才能到達的家庭外，共家訪了 13 家。

在寶山家訪，和正一校長以及老師配合得相當完美，尤其推薦的學生很符合培志的標準，更可貴的是校長對學生家庭動態瞭解與關愛，讓我非常感動。交通、食宿不便、惡劣環境人可克服，但今後如何查訪又是另一個難題。我們先走訪寶山因為它可當中轉站，要去奉科前必須再加滿油。山路崎嶇難行，路途遙遠，交通不便。村落分佈零散，耕地面積少，收入微薄, 環境如此惡劣，怎麼保證孩子們上學？

校長推薦 了19 個學生家庭，6 名走不到，家訪 13 名，再剔除 2 名，也算不虛此行。13：30 離開?寶山?，不！應該改稱?窮山?。去奉科的路上鳴音的周校長已在半路等候，給我們補給汽油。從寶山到奉科，一路高低起伏，顛的五臟六腑、排骨都快散了。我不覺開始後悔??這荒山、泥路、爛車，我自找苦吃！不說也罷！今晚睡的客棧蚊子比蜻蜓還大，好像睡在日本偷襲珍珠港的船上。晚安！

奉 科 09/27/0 6

聽說，奉科年輕人讀完初中或高中，沒繼續升學就外出打工，而在離鄉的路上必回頭雙膝跪地朝奉科磕三個響頭，並對天發誓?永不回奉科?。多麼傷感、多麼淒涼的話，都是因為?窮?！從寶山進奉科得行車 6 ～ 7 小時，奉科是玉龍縣最北部鄉鎮，因交通不便切斷了物質交流。氣候炎熱，農民的糧食以玉米、小麥、稻米為主，少量耕地上產出的糧食（山地陡峭）只夠自己食用，沒有多餘的經濟作物換取物資。

原以為這樣的地區應該比寶山好做，但今早訪問的 6 家，先訪問的 4 家都不符合標準，只有後兩家才合格。

我心有不甘，提議再看幾家。中午飯後先去中學看學生，原本 10 幾個名額一下暴增 20 個人頭。可憐的學生，被老師當樣板，他們貧窮的標準在哪里？貪婪掩蓋了良心，這樣的地方如何工作？我請老師們暫時離開教室，讓我單獨與孩子會談，我終於看到了人類純潔、堅強的心。

學生燦爛的笑臉隱藏著強烈的求知欲望。天真的孩子，不知道過了今天，明日錢在哪里？我問他們：?家庭經濟收入（年收入平均 1000RMB），那學費怎麼辦？?沒有人能回答??我只能告訴他們說：?你們無路可走，讀書才是唯一的路。你們一定要努力，只要考上玉龍一中，培志一定會幫助你們的。?聽了這句話，他們都開心地笑了。與學生交流後，繼續家訪。學生家庭貧窮度屬一到二級（?一級?為家境最差，?二級?的家庭經濟狀況比?一級?稍好一點，一到五級，依此類推）。山區百姓已意識到教育的重要，幾乎每個家庭兩個孩子，生活再艱苦，父母都讓他們讀書。由於路程關係，不便走回頭路，今晚我們借住 和老師親戚家裏，領教了少數民族的好客。雖然不是山珍海味，但那份熱忱，讓人無力?招架?。我們想付費，又怕傷了他們的心，只好厚著臉皮大吃大喝了。想想第二天漫漫長路，我們早早休息。今晚星空特別明亮，美麗的夜晚與貧困家庭成強烈對比。想想與孩子今天的談話，我一夜難眠。

奉科 --- 鳴音 09/28/06

漫長的回程路上，從寒帶、溫帶、熱帶植物到那些不知名的山花野草?? 濃妝豔抹把整個山林點綴得五彩繽紛。神奇造物莫不讓人嘆服！身體隨著車子晃動好像置身動畫之中，看得目不暇接。就在這時，?哎喲?，只聽師傅一聲慘叫，車子停了。傳動杆松了（掉了螺絲），荒郊野外，怎麼辦？眼看師傅把衣服都脫了，我們也幫不上忙。路旁的牛群朝著我們瞭望，好像在嘲笑我們：?笨牛？笨人！?我們只能耐心地等待。修了一個多小時，師傅說只能到鳴音再處理，一路上膽顫心驚，已無心觀看車外美景，生怕那方向萬一失靈，整車帶人沖向深谷，那豈不太冤了。想著人生瞬間由彩色變黑白，心又不甘。終於，鳴音的標誌看到了，耶穌！上帝！我們歷險歸來！

到達鳴音，楊老師和培志資助的大學生和國良(已分配教學）會面，為了抓緊時間，師傅修車我們與學生交流。 2：30 開始上路，經過一片原始森林峭壁。第一家錢小花就評定了家境最差。去第四家王富強家的路上，穿越森林峭壁，車緊貼著山壁行走，走走停停，差點迷失方向。此時已是下午 18：00 ，太陽依舊炎熱，?行百里者半九十? ，不到學生家誓不甘休。最後終於在棍棒泥塊齊飛與狗的追逐中找到了和雲琳家，沿路又查訪第六家??和建忠家。到第七家時已 20：10 ，和正芳母親在家。

回到學校已 20：30 ，和國軍明天要回縣城，所以約定明早 9：00 出發，由楊老師帶我們家訪。在此特別提示：培志義工如果到鳴音家訪第一必備睡袋，更重要的是隨身攜帶馬桶，因為鳴音只有中學校區內才有原始廁所，其他地方則讓一切回歸自然。

鳴音 --- 大具 09/29/06

鳴音鄉鎮不大，房子稀稀落落。這裏的孩子比城市人生活辛苦，天還沒亮學校裏就傳來朗朗書聲。要改變觀念意識，讀書比什麼都重要。用完饅頭加辣椒醬的早餐，碰巧遇見周明萍姐妹，我竟然笨到問他們吃飽了沒。她提起：她父親原來是中巴車司機，為了增加收入改行開貨車。天有不測風雲，在一次拉貨時遭人陷害，求助無門被判刑 12 年。從那以後，她家裏一切都改變了??說著，說著，妹妹眼眶都紅了。我也才發覺自己上了年紀眼睛竟然不聽使喚???出汗了?，想不到這回家訪讓我落下男人珍貴的眼淚。 9 ： 30 出發，今早只訪問一家，與昨天反方向。車經原始森林、飛瀑，穿越峽穀，繞過峻挺的松柏。還好車昨天修好了，要不可提心吊膽了。車行兩個多小時到了和正芳家，看到家裏擺設，窮得一塌糊塗。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孩子，什麼都可犧牲。上蒼有幸造萬物，生靈何辜生於此？鳴音學生家庭評定大致在?家境最差?和?家境較差? 兩個級別。

下午 2：30 出發去最後一站??大具，虎跳峽的故鄉。和師傅是大具人，他簡略介紹：大具像鍋底，呈半圓，屬盆地地形，氣候炎熱， 6 ～ 8 月氣溫最高可達 40 度以上，年平均溫度 30 度，屬熱帶氣候。從公路高處俯瞰面向金沙江迪慶，右邊是玉龍雪山，左邊是寧蒗，土地平坦，種植玉米水稻雜糧，因氣候炎熱缺水，種植作物有限。到了大具，發覺它很荒涼，好像一座死城。虎跳峽旅遊並沒有給大具帶來經濟發展，這裏屬下虎跳，遊客只是把此地當轉運點。大具百姓只能繼續在鍋底煎熬。

大 具 09/30/06

董校長昨晚約定今早九點見面，結果失約。我早晨八點在酒店門口等到九點多還不見他人影，經和大人三催四請他才姍姍來遲，看來這?窮?還不是沒道理的。

今早先訪問的兩個學生家庭，就住校門口對面，董校長竟然帶我們繞了一大圈。隨後的第三、四家，庭院不小，貧困家庭中屬?家境較好?這一級。兩位學生家家境：大門建築：該牆貼瓷片加兩扇鐵門，造價約 5000 人民幣；單間廚房：飯桌、電鍋等廚具齊全；客廳：彩電、 DVD ；房間：衣櫃、鐵床、席夢思；庭院寬廣，四周用石塊築成。故以?家境較好?評定。

後來到了和衛梅、和麗芳家，眼看家徒四壁，實在心酸，評定為?家境最差?。值得一提的是劉剛，妹妹上小三，家無一物，相當艱苦，蒼天是帳幕，大地是我床，家境較之?最差?這一級還不如，心頭又酸了好一陣。

炙熱的氣候，家訪很辛苦。中午 2：30 出發，中心學校趙校長帶隊，換了一部小面的。雖然不是賓士，但也舒服多了！惡劣環境之下人很容易滿足，這幾天坐的吉普實在是像座在一堆廢鐵上。和芬：哥殘疾、姐文盲。王傑住江邊，姐考上高中放棄，已經出去打工。 5：30 收攤回府，大具共家訪 18 家小朋友。

十月一日：為了慶祝國慶日，我們在酒店養精蓄銳。下午繼續奮鬥未完成工作。鄧玲、和江瓊、王傑家也屬無經濟收入，家境最差的苦命家庭。到此，七天查訪劃下句點。

後 記 10/02/06

感謝！！！在玉龍縣教育局，和國軍主任，各校校長老師，和師傅積極配合下，總算圓滿結束七天家訪。

高山無經濟作物，少量的農田耕地，種植玉米、高梁、土豆，黃豆或稻米，供人畜食用，勉強自給自食，經濟條件苛刻。普九雖減輕部分學費負擔，但考上高中後，對家庭又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四鄉鎮有幾個共同點： 一 、地理環境偏遠。 二 、耕地面積少。 三 、部分地區缺水。 四、天氣嚴熱，早晚溫差大。大具從 4 月至 11 月白天平均溫度 30 度以上。 五 、農民糧食自給自食。 六 、交通不便利，切斷物資交流（奉科鄉政府是道路終點站）。 七、寶山、奉科、鳴音地屬山區，居民沿山邊而居。寶山中學，建在半山腰，車行不到。 八 、大具屬鍋底盆地，居民住家集中，但這幾天家訪， 白天看不到居民，好像一座死城。 九、 學生家庭評定等級為?家境最差?和?家境較差? 兩個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