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Search 

 

返回主頁

 
培志簡介
    我們的成就
    年度報告
    與我們聯繫
    問與答
    作業程序
    宗旨
    我們的團隊
    資助地區
    抵扣稅款
    董事簡歷
    指導單位
 
中國項目
    大學無息貸款
    助學金
    捐贈圖書
    Laurice醫療基金
    培志其他活動
    學校建設
    夏令營
    師資培訓
    冬令營
 
如何參與
    參與方式
    加入我們
    義工體驗團
 
公布欄
    照片集錦
    培志記事
    媒體報導
    通訊
    說故事時間
        人間淨土
        一束花
        我要做有錢人
        蜀道難
        己所不欲,施於人
        絕望中的希望
        沉默的孩子
    義工天地
        因為有你
        夏令營小記
        紅河記事-記2014培志冬令營
        夢廻元陽
        夏令營感言
        愛的春天
        東莞瑞輝鞋業有限公司感言
        2011年義工瞭解團感悟
        一個都不能少
        不能停止的公益活動
        家訪日記
        梯田裏的ABC
        家訪後記
        那年夏天
        "北一女"情思
        另一種擁有與感謝
        臺北的街頭處處有溫情
        寫給小姨的信
        安立的信
        父親的來信
        溫馨的對談
        培志義工之旅
 
培志家族
    學生成就
    學生自傳
        張尚虹自傳
        張尚虹自傳 2
    培志人
        創刊語
    學生信件
    學生照片
    老師與家長的話
        賈小權老師
        貧困生家長永忘不了的事件
        鄧朴文校長
        蘇春華老师
        黃永靖老師
 
東南亞項目
    柬埔寨
    緬甸
    泰國
    學生自傳
    東南亞記事
    感謝信
    照片及視頻

/中文/公布欄/說故事時間/蜀道難


蜀 道 難


鄭天琴


前言

2000年十月,我代表美國舊金山一個基金會去中國考察孩童教育。此基金會資助中國特貧地區的孩童上學。訪問期間,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告訴我他最大的願望是出去外面玩玩。所謂外面──不是操場,不是田野──是大城市。離他家最近的大城市是重慶,約二百公里。他四歲喪父,平常住校, 三頓飯以白飯就醬菜度日。對一個如此謙卑的心願,我久久不能忘懷。次年暑假我邀請十三位與他情況類似的孩子到大城市開開眼界,一圓其夢。


2001年六月三十日 星期六 攝氏三十八度

上海飛重慶。入夏以來上海酷熱異常,一反往年,氣溫動輒三十八九度,長達一個月的梅雨季節也消失了。今年竟然一個禮拜就出梅。飛機五點起飛,我三點到了虹橋機場。等到四點半,還沒有登機。我開始不安,深恐錯過此班機,接下來的行程將如骨牌式效應, 連環受影響。我到入口處問服務員。

請問上海到重慶五點的飛機,可以登機了嗎?

還沒有。

可是,這已經四點半了。我囁嚅的說。

該你的時候會叫你,你去坐好!她看也沒看我一眼。

咦!你沒坐過飛機呀?告訴你該你的時候會叫你,問也沒用!她白了我一眼。

之後,我每五分鐘就問她一次,我不怕像個鄉下土包子,我只怕誤了飛機。四點五十五分,我又問她飛機是否誤點,何時登機,她瞄了我一眼,別過頭來,不理我。距離飛機預定起飛時間還有五分鐘,螢幕顯示準時起飛,卻未登機,問不到任何答案。如此妾身不明,資訊全無,急死我了。我決定站在她面前,分分秒秒默默的提醒她有一個乘客將搭乘五點的班次,上海飛重慶。

五點鐘,突然間,她開了柵門,廣播也響了: 搭乘四川航空公司六二班次到重慶的旅客請注意,現在開始登機。 我跑回女兒的座椅,大叫: 香香,快點,快點,飛機要飛了。 我左手牽著女兒,右手拎著背包,急急忙忙擠在人群裡,一派村姑進城的慌張。

我是吃過苦頭,受過教訓的。

前几天與女兒從杭州到上海,火車是中午十二點的班次。我們十一點半到達車站. 車站大廳有十個柵門;到南京,到蘇州,到吳縣,就是沒有到上海的標誌。我問服務員,他手指數步之遙的一區,告訴我在那裡等著. 果然,那區中有一豎牌寫著 上海十二點xx班次 我鬆了一口氣,坐下來等。等到十一點五十分可覺得不對勁;火車十分鐘後就開了,怎麼還不進月台?我一連問了三個人,包括一個警察,一個掃地同志,答案是一致的: 你就等在豎牌後面。這三問一等,已經11點55分了,只剩下五分鐘,火車就開了,怎麼播音員尚未提醒乘客上車呢?我硬著頭皮往吳縣的剪票口去問。這一條隊伍,擠成了三條胖隊伍。我拚命擠進去,問剪票員12點上海的火車怎麼還不剪票。她說全進去了,車要開了。快快!快點進去,第三月台。我心往下沉,跑回去叫女兒。她背起背包,我拎起行李箱,兩母女開始狂奔。第三月台在三個月台之外。先跑上一大段月台,再跑上樓,再跑過三條長長走廊的火車道,我的心跑得快要跳出來了。

女兒突然大叫: 媽,水瓶掉了。

別撿,不要了。我大叫,快跑!快跑!

終於跑到第三月台。這是特級號火車,每節車箱前站著一個美女,穿著藍色制服,戴著斜帽。長長的火車,最少站了二十個妙齡美女,長長一線排列整齊,煞是壯觀。我一下樓梯,看到火車尚未開,開心極了,立刻要跳上最靠近樓梯的一節車廂--第二十節車廂。美麗的服務員要求看票,這裡是二等艙,你是頭等艙,第一節車廂。

天啊!我還要跑十九節車廂長度的月台!

我跑不動了,可不可以先上這節車廂, 再走到頭等艙? 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要求。

不行。服務員斬釘截鐵的說 車廂與車廂之間不通。

香香,趕快,趕快跑! 我大喊女兒繼續跑。母女又跑了三節車廂,香香大叫 媽,我的衣服掉了!

別撿,不要了!快跑,快!火車要開了!我歇斯底里喊著。

我們母女又跑了一節車廂,我的心臟要停了。突然間我想到就上二等艙,雖然買的是一等艙的票,我放棄。我告訴最近的一位服務員 我跑不動了,我就坐這。上了車坐下來,我的心砰砰的跳。前後几個乘客好心告訴我衣服掉了。

喔,我知道,不要了。我喘著氣。

不要了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狐疑的很。

喔,不值錢的衣服,沒什麼。我解釋。我的老命是比這几件衣服值錢。我不能忍受下車尋找衣服的驚嚇。美麗的服務員沒有幫我撿起衣服送還我,撿衣服不在他們的服務範圍內。

火車開了,我推推兩節車廂間的門,是通的。我走到第一節車廂,找到位子。哼!騙我! 車廂之間不通?騙我沒坐過火車?我以存疑的態度應付服務員的愚民政策。受到這次火車的經驗,我決定以鄉巴佬的姿態旅行,有嘴問倒人,不能掉以輕心。

話說五點飛機,上海飛重慶。我終於五點登機。先坐上小巴士,下了巴士,又走過半個跑道,這才登機。這種自助式的登機方式,我已習以為常,畢竟這是我第四次到中國。

到了重慶,為了省錢,坐了大巴士進城。我經常旅行,熟諳輕裝簡從之道。但是這次帶了一箱子給孩子們的禮物。一下巴士,一群計程車司機蜂擁而上,問明我去的旅館,三十元 我說照錶跳,這裡不跳錶 我拖了行李就走,留下背後一片諷刺。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拖了行李,走了兩條街口才搭上計程車,到了旅館。跳錶15元。

計程車上是暗訪民情最佳之處。這位司機師傅是重慶土生土長。我一句, 生意如何?這二十分鐘他就沒停口。他開始抱怨生意難做,重慶一千三百萬人口,有百分之十的失業率,其中下崗工人(失業工人)更是達半。計程車牌照稅太高,政府只會往窮老百姓身上摳錢,怎麼不問有辦法的人扣稅? 貧富懸殊太大。他本身是退役軍人,受傷下來。一生為國家賣命,現在四十多歲,受了傷,國家不要他,不管他。他像穿破的鞋被扔在路上沒人要。我問他一個月賺多少,他說千兒八百,反正吃不飽,餓不死,勉強對付著。

我靜靜地聽著這個中年人的牢騷。想到國父孫先生所說 人盡其才,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想工作而不得。沒有工作就沒有尊嚴。


七月一日 星期天 天氣晴 氣溫攝氏35度

今天我養足精神,準備接受今後兩星期的挑戰。我將帶8位孩子去重慶玩五天。再趕去成都帶五位孩子玩五天。在這樣火爐般的氣溫下,我不知如何做好心理準備,逆來順受吧。

去了公路局總站,查了第二天去大竹的班次. 為了這個旅行我步步為營。雖酷愛旅行,但生性疏懶,最討厭計劃。寧可跟著旅行團,像被趕的鴨子,吃喝拉撒全定了時間。只要不動根腦筋,我願意做個笨鴨子。這個假期卻不一樣,找不到承包的旅行團。我必須親身計劃安排。六個月前我開始佈署,先寫信給十三個孩子,邀請他們,並請他們父母同意。七個孩子住四川大竹,離重慶五小時車程。一個住湖北恩施(離重慶坐車二十小時),四個住綿陽(離成都二小時),一個住雅安(離成都三小時)。大竹的孩子們不敢來重慶會我,我也不放心。我得親自去接他們。去年我與基金會去過大竹,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住在當地最好的旅館──東湖大酒店。這個酒店才五年新,被房客糟蹋得像三十年舊,電梯牆上密密麻麻煙屁股燒的洞,地毯也燒的千瘡百孔。可是這酒店是當地最好的,我們別無選擇。

晚上香香堅持找個有情調的西餐廳,我看著女兒,她才剛滿12歲,卻是如此乖巧懂事。女兒痛恨旅行,喜愛待在家裡與狗妹妹玩,與朋友打電話。我曉以大義,告訴她中國的哥哥姐姐需要她。她一反常態,欣然與我同行。我決定犒賞她,豪華一下,再說我也有點想念美式食物的簡單清淡,尤其是沙拉。我們去了重慶最豪華的旅館,美國連鎖'馬瑞亞'酒店吃自助餐。每次在中國,我一定不讓女兒吃冰淇淋,怕是用生水做的。在馬瑞亞,我允許她吃。她很驚訝,連問我數遍真的可以嗎?我煩了,說?可以就可以,媽媽會害你嗎? 她說, 你會笨嗎? 我一時沒領會出來,原來她毫不懷疑我對她的愛,但是她懷疑我的判斷力。難道我真的相信一個在中國的美國旅館會以美式良心做生意?我大笑,被女兒將了軍。


七月二日星期六 天氣晴 氣溫攝氏33度

一大早到了公路局總站,亂!到處是人. 站著,蹲著,坐著; 手拎著形形色色的紙箱,皮箱,布袋, 旅行袋; 滿地果皮,瓜子皮,濃痰,穢物,衛生紙。廣播員以我聽不懂的四川話播放車次行程。我迷惘的站在大廳中,緊緊捉住女兒的手。人群從我身邊擦過,擠過,撞過;汗臭,体臭,煙臭。朋友們知道我此行去中國帶13個孩子去旅行,笑我是瘋子。現在我也覺得自己有點瘋,一個養尊處優的美藉華人迷失在重慶的公路局總站。 上了去大竹的車,車內悶熱不堪,絕對比33度高。煙味瀰漫,空氣污濁且密不透風, 我快窒息了。想到還有5個鐘頭的車程,這日子怎麼過啊?我是否要鼓起勇氣,請前後左右鄰居不要抽煙, 因為車上是掛了'請勿吸煙'的牌子?

9:45分車倒準時開了。竟然有冷氣,窗外下著毛毛雨,迷迷濛濛,頗有詩意。我鼓起勇氣請前後鄰居暫時不要抽煙,他們立即照辦,沒有給我白眼或俏皮話。突然間一早至今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幸福感覺油然而生。日子能過了,而且還不壞呢!

車行約半小時,到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站, 車停下來。司機也不說為什麼,大夥也不問。好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啥好問。過了一刻鐘,我終於按捺不住,避過走道上堆滿的行李和暈車吐的穢物,走到前面問司機。司機說他本來是開10:30的班次,可是9:45的車子壞了,所以他先發車。現在9:45的車子修好了,開過來會合我們的車,并併入9:45的車。我說早知如此,我們就該在汽車總站等10:30的班次,比現在枯坐車上強。他說車站不讓他等到10:30,非要他9:45先走。說了半天,我全然聽不明白他的邏輯。人生中有時不要問為什麼,否則你要捉狂。

我開始擔心9:45的車次太滿,我們10:30車次的人沒有座位。我若站5個鐘頭去大竹,我-我-死了算了。車外的雨大的像一桶桶水潑下,前後鄰居開始抽煙,我又開始懷疑此行是否太瘋狂。就在這當兒,沒出息的膀胱又囉嗦了,中年婦女的尿意像癢一樣,你不想它就沒事,一想到那就一發不可制止。我借了把傘,一下車,走了三步,身子就淋溼了大半。

所謂車站,就是一個屋頂,一條板凳,一個售票員,沒有廁所。我問路邊的小販哪有廁所,他說後面有個小軍營。走了三十步路,是有個小軍營,可是沒廁所──沒有給我使用的廁所。我恨恨地離開。這個沒有人情味的衛兵。我放眼看去,空曠的田野,竟然沒有一戶人家。離小販十步處倒有一株大樹和稀疏的野草。我也顧不得禮義廉恥四維八德,急急走到樹後,放下雨傘稍事遮擋。這連頭髮也溼了。小販倒是非常禮貌,別過頭去。我趕緊把握機會,腦子竟想的是這節骨眼9:45的車次來了,兩車併作一車,揚長而去。12歲的女兒會告訴他們別開車,媽媽去噓噓。女兒的機警靈活,綽綽有餘。但是她的中文程度能夠有效表達嗎?想到我可能流落荒野,想到她可能驚嚇委屈,一個人莫名其妙到了大竹,我竟然恨起自己沒用的膀胱,造成我們母女離散的悲劇。

尿畢,我一路狂奔 ,竟然摔了一跤。真是怕什麼還就來什麼,我若十年只摔一跤,一定是要留在這節骨眼摔。還好摔在爛泥巴上不疼. 又跑几步,看到9:45的車,不,應該說是10:30的車,反正是有寶貝女兒的那班次。我放慢腳步,一瘸一拐走到車門邊,山澗的水嘩嘩啦啦,像個小瀑布,我洗了洗身上的泥,抹了抹臉上的水,上了車, 爬回坐位。全身沒有一吋是乾的,但是女兒安安穩穩坐在我身旁。頭上有車頂,沒有繼續淋雨,幸福感覺又油然而生,這,挺好的。

我們又等了一個鐘頭,突然一部大巴士呼嘯而去,停也沒停。緊跟著我們的車子也開了。原來這部大巴士就是9:45的車。我們白白等了一個半鐘頭。車上乘客在這90分鐘都挺安詳自在,抽煙聊天嗑瓜子,好像一輩子這樣等下去都不要緊。我知道兩車不必相併,更是覺得幸福透了。前後左右鄰居悶了90分鐘,抽煙解悶,一車子瀰漫的煙味,或許能把我溼透透的衣服早點悶乾。

路況很糟,坑坑窪窪,緊捉住前面扶手,顛的像騎野馬似的。大竹終於到了。東湖大酒店,別來無恙,一切還是老樣子. 舊地重遊,倍感親切。熱水限制於早晚各兩小時,錯過這段時間,對不起,請洗冷水澡。浴巾有各式各樣的顏色,不過以灰白為主,而且有股霉味。淋浴水龍頭破了,一開,像天女散花。洗臉盆是黑色,床頭也是黑色─汗漬長年積累─花色倒與被套一式。牆上血漬斑斑,依大小形狀,依稀可分辨出是蚊子或蟑螂的遺体。為了省電,走廊不開燈。透著長廊兩端窗戶的光線,白天勉強能摸到自己的房門口。晚上服務員以手電筒領路。反正房客是不給鑰匙,進去房間都得服務員開門。

蚊子嗡嗡作響,有免費蚊香供應。我喜歡按摩,晚上打電話給按摩部門問價錢,她說, 真按摩還是假按摩? 真按摩一小時80元,假按摩240元. 我心領神會,把電話掛了。男女在走廊追逐,有人醉了,敲錯門,有人打電話兜生意,一聽我女聲,就掛了。一個晚上吵的沒完沒了。我進了個妓女窩,全大竹最好的。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數小羊,一隻,二隻, 數著數著,小羊變成了小朋友;楊小蓮,陳傳東,張果,黃永香, 明天就要與孩子們見面了,難道我是興奮的睡不著? 如同小學四年級遠足的前夕?(待續)
 

| Home | Our Projects | Our Children | How To Help | About Peach | News Center| Facebook| Instagram

Copyright ©  2024, Peach Found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